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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提娅?布尔加诺娃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从自己的柠檬色玛莎拉蒂里面被劫走的。这辆车仿佛就是在发动机罩上写上“我老爹很有钱!你们快来抓我吧!”几个大字。保镖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太阳穴就中了一枪。有位目击者说,这是个挥舞着AK-47突击步枪的十几岁女孩干的。另外一个目击者说是两个穿黑衣服的女人。现场看到的就是这样。迪马一点也不同情卡提娅或者是她老爸。但布尔加诺夫也不需要同情,而且想要的不仅仅是把女儿弄回来。他想要的是让他女儿回来,然后复仇,给黑道一个姿态:没有谁能和老子对着干。你们又有谁能比迪马?马雅可夫斯基更狠呢?
布尔加诺夫之前也是特战队员。他们那一拨人一直在隐忍,然后在叶利钦那个无法无天的年代里各展所能,狠捞了一票。迪马瞧不上他,不过不像对其他那些事无巨细都要管的人一样鄙视。他的前一个老板库什臣曾对他说:“迪马,你不该玩这个游戏的。你应该表现出自己比较克制。”
迪马从来不克制自己。1981年他被派往巴黎以学生身份作掩护从事间谍活动,那是他第一次被委派出去。他发现自己的站长准备叛逃英国。迪马自作主张找了个机会把他干掉了。之后站长就被人发现漂在塞纳河上。警察认定这是自杀。可主动行事并不一定能得到赞赏。太多上面的人觉得他干得太漂亮,不过动手太早,所以他就被扔到伊朗革命卫队去做教官。在接近阿塞拜疆边界的大不里士,两名新兵在他值班的时候强奸了一名哈萨克外籍工人的女儿。他俩都只有十七岁,而受害者比他们还小四岁。迪马把整支部队从床上拽起来,离那两个新兵站得很近,这样大家就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这两个人的太阳穴上都挨了两枪,随后队伍的纪律就严明多了。在占领阿富汗的阴霾年月里,有一次他看到一名苏联正规军士兵打开一辆车的车门朝里面开火,里面全是法国护士。没有理由——也许他那个时候脑子进水了。迪马把子弹送到下士的脖子里,那名下士倒下的时候枪还在发射子弹——曳光弹在天空中扫出一个流星似的长弧。
如果他能总结一下自己的话,也许他现在依然还是一名特战队士兵,作为对多年奉献与冷酷工作的回报,在一个干净的岗位上,说着自己的母语,更不要说还有机会唤醒一点人性。但所罗门在1994年叛逃了,迪马的名誉也就此完蛋。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他能不能有点先见之明?那个时候,没有。可能只是事后诸葛亮。唯一的慰藉是——他又可以扎到酒桶里,而那就是最困难的任务。
凌晨四点钟的街道依然空荡荡的,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那个时候街上整天看不见人。莫斯科宽阔的大街上挤满了豪华的进口越野车,显得很狭窄。他们需要排队才能上克里姆斯基桥,前面一辆别克挡住了一辆破破烂烂的拉达。拉达的门开了,两个小伙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撬棍。这儿看不见警察。两个醉鬼在人行道上蹒跚而行,互相搀扶,脑袋碰在一起,就像是连体婴,哈出来的气在冰冷的空中飞舞。他们走到宝马车旁边的时候停了下来,朝里面看。他们都是属于过去时代的人,实际年龄可能不到五十,但酗酒和粗劣的饮食毁了他们的面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很多。标准的苏维埃脸。迪马感觉到了强烈的敌意,不过那两个人可不知道。一个人说了话,隔着玻璃听不清,但迪马读懂了唇语:“移民。”
柯罗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变灯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柯罗尔告诉了他,哼了哼。
“很好。那儿的人都把窗户上的玻璃卖掉了,所以政府用胶合板挡住了窗户口。”
“资本主义。每个人都是生意人。”
柯罗尔岔开话:“事实就是,莫斯科的亿万富翁比世界上其他哪个城市都多。二十年前这儿根本就没有亿万富翁。”
“是啊,但阔佬们也许不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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